第130章 真相·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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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临行前一夜,陈铬有些踟蹰,跟袁加文挤在一起睡觉。

    翻来覆去摊煎饼似的,终于惹得对方一巴掌呼过来,然后轻盈温柔如羽毛般覆在脸上,催促:“再不睡我就变成狼人强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睡你?不不,不睡。我在想啊,栎阳就是西安,可现在还没有肉夹馍吃。”陈铬惆怅忧郁,尽捡着些拉仇恨的东西诱人堕落,说着说着唱起歌来,“羊肉泡馍,加辣凉皮……噢,这个世界什么都有,就像每个人都拥有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肚子咕咕叫,干脆坐起身来,问他:“饿么?”

    两人偷偷溜到厨房,乒乒乓乓一阵折腾,做了两碗怪模怪样的“面疙瘩汤”,呼啦啦地吸溜着。

    陈铬终于说出真心话:“你上次提醒我,法器上刻有符文,是一只白色的山鹰。袁加文,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吧?大哥他……”

    袁加文狼吞虎咽,打断了陈铬的话:“我会找到你大哥的,放心吧。无论如何,无论他变成什么样,即使堕入地狱,我也会把他拉回来。”

    陈铬喝完最后一口汤,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大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人从外推开,钟季蹑手蹑脚潜入食堂。

    陈袁二人齐齐抬头,与钜子大眼瞪小眼。

    钟季略有些不好意思,挠挠头,道:“见者有份啊。”

    陈铬觉得好笑,放下碗拍拍袁加文的肩膀,学着他刚才的样子,在灶台边一阵忙活,打趣道:“钜子也是属老鼠的,半夜偷东西吃。”

    三个人一起蹲在灶台边,窗户没有遮挡,水晶烛的火光斜斜照进。

    钟季从陈铬手里接过热汤,一口气喝了半碗,擦嘴,道:“多谢,钜子也是人,肉体凡胎,尚且比不过那些永不知疲倦的尸兵。”

    陈铬盘腿坐下,看钟季模样,问:“钟大哥,你是不是有话要说?”

    钟季学着他的样子,坐下,道:“昔日崤山一别,三载光阴蹉跎,你长大了,陈铬。听闻你们救了汴阳百姓,帮助新郑抗击围城阴兵,我很是敬佩。”

    陈铬“嗨”了一声,摆摆手,道:“只可惜都没成功,落水狗似的被一群死人撵着走。这世道,找谁说理去?”

    钟季失笑:“李星阑在齐国手握大权,仍不忘初心,重组临淄墨者,与公子扶苏一同推动两派休战言和。这三年来,他一直不惜自己的声明,四处积敛财货,尽数拿去重酬捕猎丧尸的勇士,谋划大计。”

    陈铬叹气:“是啊,这是个无底洞。”

    钟季摇头,终于开始说真心话,道:“我自崤山回到渡口,因擅离职守、护主不利、治军无方,被治以重罪。到咸阳时,方知自己被疑为逃兵,致使家人受到连坐,纷纷先我而去。说句实话,我早已对秦国心灰意冷,只不过与蒙毅公子从小一同长大,他对我有知遇之恩。我在受到重刑时,是公子扶苏明辨是非,将我救下,有救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陈铬唏嘘不已:“你的内心很矛盾,现在到底算是哪边的人?”

    钟季:“一怒之下成为墨者,是少年意气。辗转反侧不得心安,是良心仍在。我不做对不起公子扶苏和蒙公子的事情,但也不会再为秦国而战。老天爷让我得到这把神弓,我想这便是我的命运。可否……与你们一同上路,去清缴丧尸?”

    陈铬听得十分感动,当即点头应允:“当然,求之不得呢。早点休息,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栎阳了。”

    钟季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,略有些愣神。

    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,最终还是把话都吞进肚子里,只说了句“我定不会害你。”

    陈铬失笑:“说得什么话?墨家钜子都跟我们一起了,还有什么打不赢的仗呢。”

    陈袁二人吃得满肚子汤汤水水,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打饱嗝。

    袁加文抬腿勾住被子,盖在陈铬肚子上,道:“钟季还有话没说。”

    陈铬抬腿,坤了坤被子,舒舒服服盖好,扯过来蒙住脑袋,瓮声瓮气,说:“我知道,八成是阮教授给钟季出主意,让他做出跟我们一起走的决定,他觉得阮教授有问题,但是又不好说出口。钟季的立场太模糊了,自己都想不明白,给他点时间吧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很意外:“你是不是……在哪偷吃了脑残片?”

    “去你的,人家在说正经事情。”陈铬踹了他一脚,扯开被子,继续说:“钟季是墨家钜子,要对付丧尸,自己带着人嗷嗷叫着跑出去一顿乱砍还快点,为什么要加入我们?真以为我们拿着这些法器,就是被神选中的少年吗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:“我们里面只有你是少年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不觉得阮教授会有什么坏心思,如果有,钟季会告诉我们的。”陈铬在袁加文脸上使劲掐了一把,说:“只不过教授在墨家待了三年,会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阵营,给钟季一些建议,他有自己考虑,其实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疑心重,嘀咕:“法器,阵法,封神?他们想要封神阵。”

    陈铬干脆用被子把两人都罩住,蒙在里面一片黑,断断续续地说:“反□□器又不会滴血认主,你朝封神阵喊一声,它还会答应你吗?睡觉睡觉,多一个人多一份力,找到之后各凭本事。别忘记还有准提呢,退一万步来说,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也有些累了,摸着陈铬的额头,嘴里哼着一首温柔的儿歌。

    逃出咸阳的过程很顺利,钟季的身份,袁加文的策划,阮霖洲和陈铬人畜无害的长相。

    陈铬只要朝着送行的墨家阿宅们道别,鼓励他们好好发明创造:“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,大家加油,看好你们啊。不不不,东西不要了,你们自己先留着用吧,我不要脸先着地摔下来。”

    转眼间,一行四人已经在栎阳待了两天。

    他们住在城中繁华闹市的一处庭院,只不过因为闹鬼而令人敬而远之,后来便被墨者低价收购。

    “世界上真的有鬼吗?”

    晚饭过后,天色暗了下来,陈铬抱着个破陶碗,蹲在一片池塘边上蒿草丛生的假山下面,一直金雁无声地扑闪着翅膀,落在假山顶上。秋意渐浓,满池清水以枯,露出片片淤泥。

    “嗯嗯嗯,你不用说话,我已经知道答案了。”

    他刚一发问,扭头便看见身旁团团墨蓝色的灵气粒子,汇聚成一个男人的形状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蹲在了他的身边。

    “你会学猫叫吗?喵?”

    陈铬伸出一根指头,“咻”地点在这只鬼的鼻尖,便见他像是个被戳破的泡泡,瞬间散作漫天莹蓝星光,飘洒在池塘中。

    星光如雨,天地晶莹绚烂,金雁抖着脑袋,惊讶得长喙都合不拢。

    淤泥自发移开,进水口被疏通,池水迅速充盈,所有植物重新焕发出生机,万物都在生长,发出嫩芽破土的爆响声。

    眨眼间,一片开满蓝莲花的池塘,出现在陈铬面前。

    路过并目睹全程的阮霖洲和钟季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或许是灵气或灵魂的力量太过充盈,他们竟然也看了那只“鬼”。刚想让陈铬注意安全,却见他如此一番动作,整座干涸的池塘奇迹般生机焕发。

    陈铬看见两人,笑着跑了过去,把碗放在钟季手里,再欢天喜地跑走,喊着:“拜托帮我拿回去,李星阑来了!”

    两人都很莫名,见陈铬跑到庭院的门口。“吱呀”一声打开陈旧的木门,李星阑正伸出一只手,准备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陈铬顺势牵起李星阑,带他跑到池塘边,哈哈大笑,说:“你来就来了,还带什么礼物!”

    李星阑虽然一路颠簸,却丝毫不显疲累狼狈。

    他这几年不像从前当兵的时候后,每天跑在烈日下,皮肤白了许多。此时高束发髻,衣襟衣摆均是熨帖洁白,像是个一尘不染的谪仙。

    故意慢了陈铬半步,停下时刚好在他身后,张开手把他抱在怀里,掌心微微出了一层薄汗:“你知道是我做的?”

    陈铬不解:“难不成是我做的。”

    李星阑牵着陈铬的手,手指有些颤抖,与他十指相扣,道:“人死后魂归灵海,七魄消散。但有些人的某种情感太过强烈,便会凝滞不动,总也散不去。”

    满池莲花幽蓝,莹蓝的灵气粒子如萤火浮游其间,秋夜朗月,风摇影动,此情此景如梦似幻。

    陈铬闻到一股荷香,清气带着心情一同开朗起来:“你发现的吗?”

    李星阑:“准提教了很多东西,他一直在窥视我们。而我的言谈举止,大概最令他满意,跟他的理念契合。”

    陈铬恍然大悟,道:“怪不得,你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,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。你很辛苦。”

    “越接近他,我就越需要伪装。”他说着,将一只手向前伸出,平摊手掌,一朵莲花“剥”地向上升起,飘飘摇摇,落在他的手里,送给陈铬,“希望你不要误会。”

    陈铬接过那朵花,拿在手里把玩,忽然笑出声来:“虽然不想破坏气氛,但是帅哥,从你进门的时候荷花全开了,我的脑袋里就一直在自动循环‘蓝莲花嗷嗷嗷嗷嗷’哈哈哈哈。”

    李星阑哈哈大笑,整个院子里现出数十个灵气粒子组成的人影,色彩有同有异,围着两人做着各种诡异的动作。

    甚至有一只胖胖的鬼魂正举着个斧头,不了脚下一滑,“哗啦”一声摔进水池,不知道是不是被淹死了。

    “好玩吗?你可以像刚才那样,超度他们。”李星阑握着陈铬的手掌,让他跟自己一起伸出一根食指,“把你的灵气集中在这一个指尖,对着他们释放出去,不需要接触。试试?”

    陈铬有点不忍心,说:“可他们还是活的。”

    李星阑:“不,他们只是一种执念,走不出的困境,永远循环直至彻底消亡。你释放他们,令他们得到解脱,这些残留的魄没有知觉。”

    陈铬指尖泛起一点银白星光,跟李星阑的莹蓝微光交缠在一起,灵气随着他的意念而变幻,化作数十颗指甲大小的光点,落在“鬼”的额头。

    执念消散,化作纷纷扬扬的微光雨滴,滋养万物。这梦幻天国般的景象,却只有陈铬和李星阑两人得见。

    别人只看到他们两个腻腻歪歪,忽而望着空气,忽而抬头看天。

    李星阑将那天夜里陈铬点碎的灵气聚集在一起,形成一个防护罩的形状,整个罩在房子的周围。日光之下,那罩子便如同一个透明的泡泡,不时闪烁出迷幻的微光。

    他四处奔走,打点一切,纵使陈铬毫无商业头脑,也看得出他的意做得很大。战争年代里,这个人形自走计算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,取得了几个国家的盐铁经营权,制造出一批又一批的改良兵器。

    他以齐国持节使的身份,把武器藏在那一车车名贵的绸缎布帛、金银珠宝下面,源源不断地走私到各个国家。表面斯文有礼,做事却万分的不计后果,自带操控人心的特异功能,往往令人莫名其妙败下阵来。

    “旁人也是敢怒不敢言,”北辰啃着袁加文刚做好的熏肉火腿,发出满足的呜呜声,舔着嘴唇说:“有人说他狼心狗行,吃人血肉不吐骨头,有损天德,于国于民无有裨益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手里拿着玄铁匕首把玩,不表态。

    北辰:“他直接走上去,给那人理了理衣襟,那人既羞又怒,骂他是龙阳断袖,一屁股坐回座位上去。哪成想,酒还未曾喝下两口,一颗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上,整个脖上的切口平平展展,连血都未曾落下一滴。”

    “你男人智计无双,胆量过人,只不过行事不拘世俗礼法。杀此一人,不知省去了多少争斗。”陈铬低头不语,给北辰塞了两片熏肉,却还堵不住他的嘴:“除了君王后的弟弟,齐国宰相后胜,朝中无人敢与他为敌。”

    陈铬:“我知道,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,不然办法更多。后胜经常为难他?哪天找个机会,咱们去把他揍一顿。”

    北辰失笑:“那人揍不得,也就是金银财宝能化解的矛盾。搭上他的线,李星阑才能从平头百姓进入朝堂,最后还当了田安的师父,两人有钱一起赚,后胜给他撑腰。再说,他在稷下学宫中当了祭酒,所作所为利在千秋,读书人都看得明白。”

    陈铬:“是非功过,任人评说。”

    北辰:“是这么说。”

    于此院落中,丹朱终于不用再假扮陈铬,却也不露出自己的模样,而是成天变来变去,四处招猫逗狗。

    狐狸尤其喜欢逗弄秦川,照他的话说“老子忍他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终于把秦川闹得一个心急上火哭了起来,却又不知如何收场,只得变成李星阑把陈铬骗来帮忙哄。

    然而陈铬看见气氛不错,也跟着一起哭。

    如此反复数次,终于惹出了众怒。

    昆仑人妖联合会对丹朱进行审判,责令其当场现出原形,否则打成一个完整的脑残。

    丹朱有苦难言,朝李星阑求助,陈铬“哼”了一声,李星阑便假装四处看风景。

    他化成赤红阔耳狐的形状,蹲在众人围城的一个圆圈里,四肢着地把自己团成一个毛绒球球,发出“咪咪咪”的声音,可怜极了。

    陈铬叉腰指着他:“装可怜是没有用的!你把我的初吻还回来!”

    袁加文惊恐地望向陈铬:“你的初吻十岁就没了!我们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陈铬老脸一红:“哦哦,那就把秦川的初吻还回来,我看见了!”

    秦川一张俊脸忽然一下烧得通红,咬住嘴唇却不反驳,一看就是个不能说的故事。

    可怜一个青葱少年,竟被只千年狐狸精给夺了初吻。

    袁加文哈哈大笑:“我只有一个问题,丹朱当时用的谁的模样?反正不是我,肯定也不是陈铬,北辰?钟季?阮教授?”

    “自然不是老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小兄弟还未曾说过话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是异性恋。”

    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在李星阑身上,秦川既羞又怒,拔剑对着丹朱就是一顿乱砍。无奈那狐狸道行高深,四处逃窜,最终一跃而起窜至李星阑怀里。

    李星阑提着狐狸的耳朵,拎着只兔子似的晃悠:“算了,你就变成自己的模样,大家都已经知道。”

    于是丹朱便只有听命,骨骼爆响,倏然化身为一个高大男人。

    他的眉目英朗,面容刚毅,充满着成熟男性的魅力,身材健康漂亮,如同一只矫健优雅的猎豹。

    丹朱开口,声音磁性低沉:“逐鹿战场惊鸿一瞥,从此天上地下,仅此一人为我的神明。”

    袁加文本来抛着匕首,抬起头时,只听“当”的一声,匕首落在地上,在地面砸出一道裂纹。

    阮霖洲的瞳孔剧烈收缩,震惊至极:“不,一定是有什么地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