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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030)眼中有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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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她私心里觉得,她哪里还配得上这个姓氏,若是林父地下有知,一定也会寒彻心扉。

    林君梦微微的扬着下巴:“四姐还是叫我五妹吧。”

    林君含一张口辛辣干脆:“我五妹已经不在了。”

    林君梦知晓她话里意思,也只是道:“我打算回家里去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林君含抬眸:“以何种身份呢?如若扶桑人的帮凶,我劝你还是算了,家里人痛恨扶桑人得紧。这一点你是知道的……到了如今,你总不能连这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肯给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早在扶桑人铁蹄踏过绥州大地那一天开始,家里人就已经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林君梦叹口气:“四姐,你果然是恨着我的……”她目视远山,轻轻道:“不过已经不重要了,我们走的是不同的两条路,自然两看生厌……四姐,我知道你是个足智多谋的人,可是我仍旧劝你,不要对华铮打什么主意,否则终归害人害已。华铮注定是扶桑的战士,这是任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。即便他潜意里对你或许仍有半分情意,但那注定什么都改变不了。”

    林君含的唇角浮起浅薄的笑,似带着一缕盈盈冷香,直入心肺。就是那一股冷淡又悠然自得的笑最令人心神不宁,每次她露出这样的微笑,往往都是胜券在握的标志。

    林君梦不由多看了她几眼。

    只听林君含淡淡道:“我当扶桑人有多少能耐,原来不过如此。想践踏别人的土地,却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,不得借一个记忆全失的人当武器,方能获取几分胜算。终归是哪个人害人害已,用不了多久你便知晓了。君梦,时至今日亦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。”

    林君梦并不为她的话所影响。

    “四姐,扶桑人绝非你想的那样不堪,即便没有华铮,香会一样可以纵横九州。并非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林君含轻一抬手打断她的话,她不想再令自己毫无节制的绝望下去,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呵护有佳的五妹,更加感觉痛心疾首。于是转首他处,冷淡道:“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扰我的家人,我劝你好自为知。”

    林君梦知道她要做什么,定会增派人手将那一家子人严丝合缝的保护起来。时至此刻她已经成了彻底的局外人,想再融入,已然这样难。

    可是,即便如此,她仍旧不会放弃心中念想。

    这一遭没有白走,她就猜想林君含不会坐以待毙。只是这一回她到底对华铮做了什么,她却想也想不明白。莫非是将过往的事情说给他听了?近而告诉他,他并非真的华铮?可转而一想,空口无凭,这种无济于事的作法,不是林君含会有的行事风格。

    华铮和林君含同失踪,扶桑人不会一点儿忌惮皆无。

    只是问起来的时候,与林君含相关的任何只言片语,华铮一个字都不肯说。扶桑人便命令他近期对绥军开战。华铮倒也一口应承下来,对于军人的天职他未表现出半点儿怠慢,多少让扶桑人心里安生一些。

    林君含得到消息,知道再没多久又要打起来了,却仍旧一脸平静。想要收复这四分五裂的天下,不经历一番血雨腥风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成达所愿?

    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可以在绥军败下阵的最后关头,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手下留情……林君含深知自己在玩多么凶险的游戏,可是有的时候命运在推着人铤而走险。

    一边排兵布阵一边不忘吩咐王思敬加派人手将林家人仔细看护起来。只怕林君梦不是单纯的想要看一看家里人,而是又打什么鬼主意。她这个五妹自小古灵精怪,林君含便担心自己同华铮这一遭,又是对她产生了怎样的触动。近来她正暗中派人调查一些事情,证实自己的心中的猜想。担心在事情明了之前,节外生枝,又发生其他的事情。

    王思敬恭敬道:“是,四小姐。”见她脸色仍旧苍白,提醒道:“四小姐,为了自己和孩子,还是要好好休息。”

    哪里顾得上这许多,只要孩子没事,林君含便觉自己撑得住。扶桑人再一发兵定然来势凶猛,绥军不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。

    况且这一拔有清军助阵,扶桑想一时半会儿拿来绥军,也不会那样轻巧。

    吴家人做梦也没想到吴素会杀人,她脾气虽然不好,却不至于残暴到这个地步。想来付俊仲娶姨太太是真的刺激到她了,所以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吴夫人听到吴素杀人的消息之后,心脏病当即发作。在下人的掺扶下还是强打起精神跟着吴老爷子一起赶了过来。

    路上一直责备自己粗心大意,吴素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就初见精神恍惚的苗头,本来说好了让司机将人送回去,一转首吴素已经跑走了。那样的冒失,以前从来不曾有过。她也只是念叨了一句,却未真的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只悔得肠子泛青,不停的掉眼泪:“我早该发现的,当时要是多留心一下,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吴老爷重重的叹了口气:“说那些话还有什么用……”他被吵得心烦,握着拐杖的手一再再收紧,低呵一声:“别再哭了,看看再说。被你这样一闹,还会有什么好事……”

    去了府上发现吴素的状况十分糟糕,时而哭,时而笑,一副疯癫至极的模样。

    吴夫人见状,“哇”一声哭起来。

    吴素也仅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,早在之前她的听力受到损害,看了一段时间医生也未得到好转。到了这个时候仿佛更加模糊,看着面前一张张怅然,愤慨,亦或哀伤至极的脸……而她却像什么都听不明白,与整个世界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,仿佛一出出的哑剧,怔忡的在眼前放映。她的悲伤与恐惧都再无从谈起,她是谁,又来自哪里,这些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?她通通都想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在她看来这些凡俗之人,就像一群群的傻子。她望着望着,不由得一阵阵的发笑。那笑声起初是低沉的,一点点放大之后,充斥整个花厅,让听到的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吴老爷子企图上前安抚她,吴素拿陌生的眼光看着他,跄跟后退几步。

    “你要做什么?你别过来。”

    吴老爷子老眼一花,半只手徒劳地伸展在半空中。轻轻的唤她:“素儿,你怎么了这是?我是你父亲啊……”

    吴素喃喃:“父亲?”

    她微微颌首想了一会儿,望到天花板上那只国外进口的水晶吊灯,仿佛打碎的水晶球,夜晚亮起来的时候,无尽的晶莹剔透,是她最喜欢的一盏。哪一年生辰的时候,付俊促刻意托人从国外运回来的,一时间喜出望外,久久的望着,连觉都不去睡。赤足站在花厅的地毯上,长及脚裸,软绵绵的,跟落雪一般。而那一晚窗外有风,撼动一树的桅子花,满厅盈香。她“啊”地一声惊呼,双脚离地,已经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。当然是付俊仲,假装板起脸来:“要是知道你连觉都不肯睡,就不送你灯了。”

    他抱着她上楼,皓腕柔荑攀紧他的脖颈,近在咫尺的一张脸,她的眼里就只有他。

    “俊仲……”

    到了此刻吴素能想起的只有付俊仲,其他的人和事在她的头脑中变得一团模糊。

    她重重的吸着气,望着不断靠近的人急速后退,不由得脸色发青:“你们不要靠近来……俊仲呢,俊仲去了哪里?”头疼欲裂,吴素抱着脑袋哇哇的叫起来。

    吴夫人过来抱紧她:“素儿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下人也才趁机一拥而上,将吴素控制之后,去叫医生。

    如今这个样子,即便杀了人,还能将她怎样?

    左右是一个姨太太,腹中的抬儿着实是令人惋惜。可付俊仲到现在已是儿女双全,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付家人的心中哀怨……吴老爷子这样想着,立刻去找付译谈及此事。

    付译被诸事缠身,近来一直没有清闲过。再出现这样的事,只觉得倦怠非常。当晚回到付府后便觉头疼的厉害,再看付俊仲那个发疯的模样,别提多糟心。本来已经去起居室中休息了,夜深的时候听管家来报说:“老爷,吴老爷子过来了,说是想要见您。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能同他说什么?定然是求付家手下留情。可是,出了这样大的事,就算付家不将吴素怎么样,付俊仲也不会再接受她。

    实则付译担心如若不将吴素带走,而是一直呆在付家的话,付俊仲说不准真会要了她的命。

    现在的付家哪里还经受得起那样的血光之灾。

    所以一听到管家告禀,就从楼上下来了。

    很难给吴家人什么好脸色看,打出现就是板着脸的。

    吴老爷子连忙拱手作了一揖。

    “总司令,着实没想到素儿她会一时头脑发晕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。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,还请总司令宽宏大量原谅素儿这一回。”

    付译开门见山:“若不是顾念着许多年的情份,素儿早被俊仲处决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