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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章 :请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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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轿子在幽府门前停下,一团小雪球率先从里边蹿出来,灵活地跑出轿子外。然后,停下来往轿子后头的路看去,又看向从轿子里弯腰出来的主人,扭头看向后面那条路,又扭头看了眼主人,然后,撒腿跑去追。

    “回来。”顾玦侧着身,俊脸微侧,眯眸徐徐看去,阴柔的嗓音不大不小,冷冷淡淡。

    跑出没多远的小雪球立即刹住脚步,又看了看彻底消失的轿子,蔫蔫地走回主人面前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以为小雪球会被惩罚的,但是,他们的爷只是弯下腰一手拎起它,嫌弃地颦眉,“脏死了。”

    然后,丢给霍靖处理,转身进府魍。

    仿佛,方才离开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,就像此时此刻,漠河里毫无波澜的水面,就连半点涟漪都没有。

    霍靖怔在那里久久,低头看着无精打采的小雪球,抬手轻轻安抚它。

    “以后记得把皮绷紧些就行了。檎”

    少了温柔的夫人拂去爷的戾气,不管是小雪球还是府里的任何一个,都得绷紧皮伺候着了。

    看着那抹已经入府的身影,依旧优雅清傲,只是好像更孤寂了。

    唉!

    长叹一声,霍靖赶紧抱着小雪球跟上去。

    幽府,经过一场劫难的洗礼,大家更加同心协力了,原先撤离的人也都回来了。只是,又回到了去年没有风挽裳时的幽府,冷清,无人情味。

    子冉姑娘和沈爷都‘死’了,爷又将缀锦楼恢复成原来的模样,重新住进去,采悠阁从此荒废,那里的灯自从女主人离开后,没再亮起过。

    有时候,在日薄西山的时辰,大家经过时,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向那里的厨房,却已没有袅袅炊烟的痕迹。

    爷的饮食也像过往一样,膳食送到门外,吃的分量也与从前一样,没有说因为少了谁就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他甚至平静得仿佛风挽裳从来没出现过一样。

    就跟方才与之擦肩而过时,不痛不痒,只是一个过路人。

    ※

    轿子里,风挽裳一直低头看着始终紧抓在手里的装有休书的盒子,不悲不喜。

    旁边与她同轿的人已经不是那一个总爱扯她入怀的人,她便当做不存在。

    “挽挽,你最近都不在幽府,去哪儿了?你让我好担心,去醉心坊也没找到你。”萧璟棠看向她手上的盒子,再看向她的脸。

    她的脸怎么这么苍白,看起来也瘦了很多,好像经历了什么,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了。

    “到寺院里清静清静去了。”风挽裳没有抬头,只是冷淡地说。

    “只是这样吗?”他倒是没想过她人会在寺院里。

    风挽裳抬头,直视他,“只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担心他对你做了什么?若有,你说出来,而今,我们不用怕他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他如此说,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,风挽裳暗笑,她真的想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黑到什么程度。

    明明对她最近一切坏事的人是他,他怎还有脸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,跟她提‘我们‘?

    真的太可怕了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,清眸里是麻木冷然的,平静地说,“我是去替我的孩子,还有皎月,以及那些无辜惨死的渔民诵经。”

    萧璟棠脸色有些僵硬,“……那我让人请寺里的师父来做场法事,可好?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他们会安息的。”因为她不会让他们就这么白白死去。

    萧璟棠没再说话,只是看着她寂静悲伤的样子,心里压抑着深深的愧疚。

    对不起,他并非有意要伤她至此,他只是无法接受她与那个男人的孩子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个身影在萧府门前来回徘徊,看到轿子归来,她让到一边,双目紧盯着轿门,直到看到轿子里下来的人,终于展眉而笑,赶紧迎上前,“夫人,可算见着您了。”

    风挽裳讶异地看向喊她的人。

    是素娘,看她的样子,似乎找了她很久了。

    微微侧眸看向已经由孙一凡从轿子里搀出,坐在轮椅上的萧璟棠。

    萧璟棠对她温柔而笑,“外边日头大,先请她入府喝杯茶吧。”

    风挽裳看向素娘,素娘似乎明白她心里所想,对萧璟棠微微行了一礼,赶紧道,“驸马爷有心了,我同夫人说几句话就走。”

    萧璟棠点头,吩咐孙一凡,“去取把伞来。”

    风挽裳秀眉微蹙,看向他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笑,“挽挽,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。”

    她说过的话?

    是哪一句?

    见她不解,萧璟棠依然笑得温和,“你说过,永远都是你在不求回报的付出,永远都是你在原地等我,这次,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风挽裳恍悟,原来是那一番话。

    呵……用一颗可怕的真心来要她重新接纳?

    有没有想过,她还要不要?

    “不必了,素娘来找我无非是关于醉心坊的。”她回身看向素娘,“素娘,你直说无妨,若是话太长,可以入府去说。”

    她的清冷让素娘微微一怔,仿佛隔了二十来天,如同脱胎换骨,变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半响,她才回神,赶忙道,“话不长,就是醉心坊迟迟等不到夫人回来拿主意,便着急来问问有何打算。”

    “我被九千岁休掉之事,您应该也听说了,这醉心坊本来就是他当初赠予我做着玩的,而今我被休了,这醉心坊自然也不属于我了。”

    醉心坊本来就是他开给她经营的,而今,应该也不属于她了。

    他说要她成为第二个凤舞,可惜,好景不长,她没有让他看到她成为第二个凤舞。

    素娘诧异,“我原本也是这般以为的,特地去请教了千岁爷,可千岁爷说,他送出去的东西,不屑收回,关了或是砸了都与他无关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不屑收回。

    也是,这醉心坊在短短半年的光景里也几经飘摇,更是在他不在天都的那段日子里成了寻欢问柳之地,是她又重新从钟子骞手里夺回来的,这醉心坊应该也不算是完全是他的了,何况,醉心坊一开始就是登记在她名下。

    “挽挽,你脸色太苍白,身子也瘦了许多,经营醉心坊太费心,要不,结业,或者让人做吧。你好好养身子。”一直等在身后没有进府的萧璟棠开口。

    他不喜欢她还与顾玦有半点瓜葛,那个醉心坊是顾玦送的,她要经营下去的话,等于永远都跟那个男人有牵绊。

    闻言,风挽裳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,“不,我要将醉心坊经营下去!”

    舞坊真正的存在,原本就为她暗中盯着缉异司的一举一动,而今,醉心坊还在自己的手里,最好不过。

    醉心坊,或许可以成为她强大的武器。

    素娘听她如此说,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,方才真担心她真的要放弃醉心坊。

    没了她的醉心坊哪里还是醉心坊。

    萧璟棠无奈地叹息,妥协,“你若真心喜欢,那就经营着吧,我只是担心你累着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什么都不做,才痛苦。”风挽裳回头对他勾唇一笑,转身,交代素娘,“过去是如何就如何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素娘点头,犹豫地看了眼萧璟棠,不由得问,“夫人,您要回醉心坊住吗?还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住萧府,醉心坊偶尔住一两夜还行,常住叫人无法放心。”风挽裳还没回答,萧璟棠已经冷厉地回答。

    风挽裳看向素娘,不怪她这么问。

    因为,从钟子骞手里彻底夺回醉心坊后,她就迫不及待地搬回醉心坊住了,按理说,没理由一被休就住在萧府里。

    但是,她这次回来是为了让萧璟棠为他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的,哪还管得了什么名誉。

    再说了,她还有名誉吗?

    嫁给九千岁就已是二嫁的残花之女,而今再度被休,她哪里还有什么名誉可言。

    “挽挽,当初九千岁离开天都后,醉心坊是怎样的景象你又不是不知道,更别提你而今……我生怕有人生了不轨之心。若你执意要回去住,我多派些人去护着。”不能急,得慢慢来。

    “不必麻烦了,我住萧府吧。而今的我,又何需再顾忌什么?”风挽裳冷冷苦笑,再度看向素娘,淡淡地道,“我明日就去醉心坊,你先回去吧,有何事派人来同我说。”

    素娘有些可惜地点头,微微福了一礼,准备离去。

    “日头这么大,素娘若不嫌弃,就坐轿子回去吧。”萧璟棠忽然说。

    素娘看向风挽裳,风挽裳点头,她才敢愿意,“那就多谢驸马爷了。”

    这驸马爷很明显地一直在讨好人。

    一个女人才刚被休离不久,就如此对之殷勤讨好,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。

    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?

    明明那么爱,每天不顾风寒的身子爬那么高,就为了看着幽府大门,看那个人有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明明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了,她却始终坚信他没死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,她的坚信成真,最终却是劳燕分飞的结局。

    唉!任谁见过那样的她,再看到而今的结局,都忍不住叹一声的。

    “挽挽,那我让人收拾一处院子给你,可好?那间屋子不利于养身子。”萧璟棠面上难掩欣喜。

    他真的没想到她会答应住下来的,因为还有个醉心坊可供她选择。

    “……也好。”风挽裳咽下想拒绝的话,淡漠地点头答应,然后,心力交瘁地先行进府。

    她没有忘记自己逼顾玦放她回来的目的,又何必再诸多顾忌?

    院子?

    她住便是。

    他当初为了让萧家更上一层才谋取权势是吗?

    那她就一步步毁了萧家!

    他利用权势害死了她的孩子和皎月,还有幽府那么多条人命是吗?

    那她就一步步毁了他的权势之路!

    也许,世间最好的报复,就是用他曾经教会她的一切,毁掉他的所有!

    “孙一凡,去让人把晴暖阁收拾好。”萧璟棠立即下令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孙一凡点头,让人抬他入府。

    然而,才刚进府没走远,后面就传来门外家丁的声音,“少爷,高公公来了。”

    走在前面的风挽裳脚步顿住,高松?

    那个与钟子骞谋害顾玦的太监!

    不!

    或许应该说,跟高松谋害顾玦的是萧璟棠,钟子骞不过是执行者!

    萧璟棠看到前方的身影停下来,脸色一沉,冷瞪向那个家丁。

    孙一凡赶紧把人赶下去。

    “挽挽,前些日子太后让缉异司与东厂通力合作,搜查出疑似要打着旭和帝的名义造反的民间乱党,这高公公着急找上门来,想必是有重要事,你先回去歇着。”

    风挽裳没有回身,身后却传来萧璟棠很诚实的解释。

    原来,在她昏迷的这二十天里,顾玦还是没有夺回东厂势力。

    想必,萧璟棠已经出面和这高松勾结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一个是太后的亲信,一个是太后的女婿,太后之前又一直使尽各种方法防着顾玦,这次顾玦活着回来,断是不会再轻易给他那么多权势。

    他要重回昔日的九千岁,恐怕不容易。

    无妨,她若能帮到他的,一定帮。

    “你忙吧,无需告诉我。”她兴趣不大地说,然后,往自己居住的屋子走去。

    萧璟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,才转身迎接高松。

    高松一身华贵走进来,掌心里把玩着两颗小铁球,身后跟着几个太监。

    脱离了太后的他,排场很大,架势很足。

    两人相互寒暄着进了厅堂,热茶上来,所有人退下后,萧璟棠才冷冷出声,“高公公,以后有事还是在缉异司谈的好。”

    高松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,翘着兰花指拂了拂衣袍,翘起腿,“杂家听说了,那风挽裳又回来了。驸马爷,不是杂家多嘴,而是……一个能与你一同将钟子骞拉下的女人,你当真放心将她留在身边?”

    “高公公说错了,她本来就在我身边。”萧璟棠笑着纠正。

    他的挽挽是有头脑没错,但,同时也很重情,顾玦因为她保不住孩子,因为那些流言而休了她,是他愚蠢!

    说到底,他跟自己当初弃她而娶公主的行径没分别!

    无妨,这一次,她终于重新回到他身边,他会用心去珍惜她。

    “杂家也是顺便提醒驸马爷一声,莫要只顾沉浸在美人香里,而忘了美人也许有毒。”

    “高公公,是太后要你来的吗?”萧璟棠很是不悦他这样说,冷声问。

    “倒不是,只是,你听说过皇商殷慕怀身受重伤吧?”

    “听说了,前几日才回的天都,此人有何问题?”

    “顾玦在西凉和南凌交界境地出事,那时候,巧的是殷慕怀就是在西凉,而且,顾玦‘死’后,殷慕怀也在西凉境内失踪了,而今才一身重伤地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并不能代表他就与顾玦有关系,他是三国皇商,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杂家却听说,这殷慕怀是被黄蜂蜇伤,而顾玦当时‘死’的地方,附近刚好就是毒蜂谷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,是这殷慕怀救的顾玦?”

    “你不觉得可疑?你曾经不也怀疑他们是同党,派人去查殷慕怀的货船吗?”

    萧璟棠冷冷眯起眼,他怎么可能忘记,当时还因此让太后对他很失望。

    “那高公公打算如何?”

    “杂家听说,这殷慕怀要在在水一方给自己办一场劫后重生的盛宴,也许待会驸马爷你会收到请帖也不一定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,这场盛宴,必有所谋?”萧璟棠立即听出高松话里的意思。

    高松笑着拿起茶盏,“谁劫后重生不是赶着去烧香拜佛?他却昭告天下一样地操办盛宴庆祝,不奇怪吗?”

    萧璟棠点头,确实很可疑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门外响起孙一凡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少爷,在水一方的老板殷慕怀让人送来请帖。”

    高松得意地笑了,慢悠悠地拨着茶盖喝茶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暮色四合,偌大的幽府冷冷清清,仆人也是脚步匆匆地穿廊而过。

    缀锦楼,男子立于书案前,一手负后,手执紫毫在纸上写下行云流水的字,俊脸平静、冰冷。

    笃笃笃……

    门外响起敲门声,男子停下书写动作,搁笔,看也不看一眼,负手走到窗边。

    “进。”极为简练的一个字。

    门开。

    万千绝走进来,习惯性地先看了眼书案底下堆得越来越高的宣纸,才走到主子身后,拱手,“督主。”

    当时,东厂易主后,他是幽府所有人最后的希望,就是要他去找督主,无论是生是死,都要将他带回来,哪怕只是半点残骸。

    他翻山越岭,找遍了西凉和南凌两境之间,却始终找不到,最终在快要绝望的时候,他找到了一个人,也从那人身上得知主子没死,而且还活着回到天都了。

    “老三那边今日如何?”顾玦望着窗外的暮色,淡淡地问。

    “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,也可以开口说话了。”万千绝如实禀报。

    波澜不兴的男子徐徐回过身来,“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万千绝有些犹豫,小心翼翼地看着主子的脸色,不知该不该说。

    “说!”他不悦地低喝。

    “……殷爷问……孩子,是男是女。”万千绝低着头,支支吾吾地如实说出。

    因为知晓提起孩子就跟捅主子一刀没两样,当他赶回来,听说一切后,真的恨不得去砍了那个女人。

    他跟了这个男人身边那么多年,面对那么多事,都没见他眨过一下眼,而今,却为了一个女人,硬生生往自己的心口捅一刀。

    那是得多绝望才会那样做。

    但是,真的就此不痛了吗?

    忍不住地,他余光悄悄瞥向身后书案底下堆积的那一张张写满字的宣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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