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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金榜题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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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万松听说卢江的儿子死在刑部之后,更加吓得慌了神,沈天智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,是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,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那他还活不活了。

    他绕着自家前厅足足转悠了三圈,终于了悟,这事啊,还是得去暮大学士府走一遭。

    暮天悠也正在府上等着他,一见面,沈万松先是客气了几句,就直奔主题,他是个聪明人,自然知道贿赂人要自己主动,于是还不等暮天悠说什么,便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千两黄金呈上。

    一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数目?

    够在西街靠近宫门口的热闹地段,置上三间院落了。

    这份礼,说大不大,说小也算不上小。

    暮天悠毫不客气地笑纳了。不管干什么都好,首先都需要经济基础,更何况身处这朝堂之中,打点打点关系是必不可少的,若是靠朝廷每月的那点俸禄,只怕粥都要喝不起了,更别提住这么大宅子里。

    虽然朝廷明文禁止官员利用职务之便经商捞钱,但是这身在京中的官员,手下多多少少都有点产业,捞点外快,不然当官图个啥?家里的妻妾谁养?不成器的儿子谁养?女儿的嫁妆谁给?家中奴仆的工钱谁发?

    大家心照不宣,连管这事的刑部尚书自己都在菜市口有几间铺子,对其他朝中同僚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
    眼下,暮天悠要干的事,就是和他们一样,尽快在京中置下点产业,若是哪天干不下去,要跑路了,也好有点跑路费,不至于流浪街头。

    沈万松见暮天悠收了钱,而且表情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,便知道这事有戏。

    暮天悠虽然是监审,但现在却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,比起刑部尚书那根墙头草靠谱得多,自家儿子这次总算有救了。

    沈万松又将她夸了几圈,拍着自己的胸脯表明自己是站在暮天悠这边的,以后若是有什么事,请暮天悠千万不要客气,他愿效犬马之劳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是个什么职位?

    正三品,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,也就是说,所有蹲大牢的人,都是他负责,就连刑部尚书都得靠边站。

    这样的人,她暮天悠从一开始便势在必得,早已做好了周全的计划,要将其收入囊中。

    可是沈天智现在身陷陷害他人的罪名中,又该怎么开脱呢?

    按照沧衡律例,在科举考试中陷害他人者,必须追究其责任,依照律例严惩,但是若能得到被陷害之人的原谅,可酌情定罪。

    这个酌情定罪,就可大可小了,说到底,不过是看主审官的意思。

    一般情况下,哪个受害者愿意原谅陷害自己的人,可是沈天智这件事情况不一样,因为他陷害的人是张言知,要从张言知那里拿到一张原谅书,对暮天悠来说,简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。

    沈万松一听她能为沈天智开罪,分分钟将其放出来,只感激得几乎要五体投地,连声道,“多谢暮大人,多谢暮大人啊。”

    “沈大人何必客气,另外,还有一事需要沈大人尽快去办。”

    “暮大人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找个学富五车,对朝堂社稷有独特见解的大儒写一篇策论,拿回家让令郎誊写一遍,署名姓名,然后由本官递给圣上。”就算能为沈天智开罪,这次的科举他也是无法参加了,但若是能呈上一篇好的策论,让萧中庭看后龙颜大悦,说不定,比通过科举考试的效果还要更好。

    沈万松一听便明白暮天悠是什么意思,连声应下,又对暮天悠千恩万谢,这才起身离开,走出暮府大门,他只觉得自己头顶一片清明,前途无限。

    刑部尚书见暮天悠打死了卢江的儿子都没人敢站出来说句话,立刻在心中将现在的形势捋了一遍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,站在暮天悠这边比较安全。

    于是沈天智当晚就回家了。

    当事人张言知都给出了一封谅书,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,自然更没什么资格好打抱不平的。

    时间一晃,持续十几日的会试便已接近尾声,开始虽有沈天智一事搅局,但好在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,也算是圆满结束。

    神武元年,八月十二日,放榜。

    第一名,会元,张言知。

    暮天悠挤在众多才子中间,看到榜单上第一个人的名字后,嘴角便浮上了一抹笑意,转身,不再去看那余下的三百多人的名字。

    身边的人,欢呼兴奋的也好,泄气懊悔的也罢,都与她无关,她在乎的,只有那榜单上的第一个人名。

    而那个人,她也将把他推上今年的状元之位。

    她回到府上的时候,张言知正站在门口等她。

    见到她,张言知面带喜悦之色地迎了上来,只是走到她面前了,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暮天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很好,我就知道,你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短短的一句,不过十几个字,张言知听了却觉得心中无比的激动兴奋,这十几个字,比他出生这么多年来得到的所有赞赏都要让他激动。

    他靠自己的努力,得到了暮天悠的衷心赞赏。

    “言知能有今日,都是仰仗暮大人的栽培,言知无以为报,心中的感激之情亦无法言表……”

    “七日之后的殿试,你也一定能金榜题名的。”

    张言知一愣,抬头,只见暮天悠面若桃花,嘴角夹着一丝随意却让人很舒服的笑意,正看着他,神情语气中,都是对他毫不怀疑的信任。

    这样的肯定,他从来没得到过。

    若是,他真的能得到暮天悠的垂青,那该多好……

    这个念头刚一萌芽,便被他自己狠狠扼杀在脑子里。

    对自己有知遇之恩,又是朝廷高官,还有显赫的家世,虽是大家小姐,却拥有丝毫不同于其他名门闺秀的胆识和气魄,这样的女子,怎么可能是他配得上的?

    似他这样身份卑微的人,只要能像现在这样,能一睹她的笑靥风华,便已足矣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三日之后,是中秋节。

    皇上在御花园设宴,邀文武百官一同宴饮,观皎皎明月,听丝竹清歌。

    张言知这个会元,作为特邀宾客,得以参加宫宴。当然,这是暮天悠给萧中庭建议的。

    会元无论殿试成绩如何,日后都是在朝为官的,所以趁这个机会带着张言知熟悉一下朝中各位大人,也是十分有必要的。

    戌时,暮天悠准时出现在了宫门口,张言知已经在那里等她了。

    考试完后,他就从暮府搬了出去,暮天悠毕竟是个女子,在朝为官已经不易,他不想暮天悠因为自己被旁人说三道四,污了声誉。

    他今日穿了一件蓝色锦袍,衣角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,一头青丝用羊脂玉发簪挽起,腰系玉带,脚蹬云靴,身形虽略显清瘦,却颇有一番文人书墨气息。

    暮天悠远远看见他,觉得眼前一亮,他收拾打扮一番,风华竟不输城中的那些富家公子。

    “你今日这身打扮,着实不错。”在朝为官,平日虽有官服,但是不备几套好衣服是不行的,似今日这种宫宴,若是穿的太寒酸去了,岂不让人看笑话?

    张言知听暮天悠夸自己,顿时有些窘迫,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道,“我、我也不懂什么打扮,这是掌柜的帮我挑的,我只负责付钱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想必这几日,有很多大人去登门见你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,有五六个大人都备了礼亲自来见我,不过官衔我都记不清。”

    “你现在是京中的热门人物,今年状元的人选之一,自然有很多官员想要拉拢你。”为官之道,为人之道,不过如此,身处在这乱世之中,谁又能独善其身?

    “但是我都没有收他们的礼,”张言知一听这话,连忙解释道,“我买衣服的钱是这几日在街边卖诗得来的。”

    暮天悠看他惊慌失措解释的样子,不禁笑道,“堂堂会元,在街边卖诗,不怕别人笑话你吗?没钱了来暮府找我,几套衣服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,就算我借你的,等你做官拿了俸禄之后再还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,我这几日卖了点银子,也够日常开销了,暮大人对我恩重如山,我心里已经十分感激了。”

    暮天悠听他这么说,笑而不语,那些诗,大部分都是她让人去买的,因为她知道,若是直接了当的给张言知银子,他肯定不会接受。

    晚风拂面,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青砖黛瓦的宫墙内,气氛十分融洽。

    走在他身旁的暮天悠,裙摆飘扬,一头青丝在风中轻轻浮动,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她衣服上的幽幽熏香,张言知只觉得心神一晃,用眼角余光偷瞥暮天悠一眼,她的侧脸,温婉如谪仙。

    若是脚下这宽阔平坦的路没有尽头,那该多好。

    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朝臣,暮天悠一边与他们打招呼,一边小声给张言知介绍。

    其实这朝中的官员,她也不能全部认识,更别说了解了,她能叫的出名字的,都是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,也是平日里需要打交道的人。

    两人一路行至御花园,园内已来了许多大臣,正在寒暄说笑。

    夜幕已暗,御花园内灯笼盏盏,烛火通明,但见其中佳木茏葱,奇花烂漫,一带清流,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,发出悦耳的潺潺水声,向东蜿蜒流入后湖中,园中有一亭,名曰枕霞亭,飞檐立柱,白石为栏,上雕祥云,龙飞凤舞,栩栩如生,无不显示出皇室尊贵身份。

    暮天悠正欲带张言知寻一处好地方坐下,一抹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她看到张言知今日穿着蓝色锦袍的时候,脑中浮现出的便是这人的身影。

    那抹蓝色的身影穿过纷杂的人群,径直来到她面前,笑得让人如沐春风,“暮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昊王爷。”暮天悠行了一礼,也回了他一个笑容。

    同样是蓝色锦袍,穿在两人身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,相较萧辰昊那种洒脱出尘的气质,张言知便显得有些太过朴素。

    张言知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步,他记得上次见到萧辰昊是在贡院里,那时,他就发现,这位地位尊贵的王爷,似乎与暮天悠关系不俗。

    萧辰昊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,转而把目光投向他,笑道,“这位……”

    “今年的会元,张言知。”

    “草民参见王爷。”

    “张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才能,日后必是朝廷栋梁之才。”萧辰昊看着他,深邃的眸子让人捉摸不透,也听不出其他意思。

    “多谢王爷夸奖,若有机会,草民必定鞠躬尽瘁,报效朝廷。”嘴上虽然这么说着,心中却涌上一丝苦涩。

    出身,就是一种这么不公平的东西。

    哪怕他十年寒窗,费劲千辛万苦,终于从全国各地的考生中脱颖而出,夺了会元,进了皇宫,参加了这宫宴,又能如何呢?

    他拼了命,努力了将近二十余年的时间,才不过将一只脚踏入了这个国家统治阶级的门槛。

    而像萧辰昊这种生来便是地位尊贵皇子,从小在宫中长大,过着锦衣玉食,奴仆伺候日子的皇子,怎么会明白他付出了多少?

    就算他入了朝,当了官,在官场上努力一辈子又能如何,还是比不上萧辰昊一个与生俱来的王爷身份,在萧辰昊的面前,他永远都只能俯首称臣。

    这多不公平。

    而萧辰昊,看着眼前这个低头对自己行礼的男子,深邃的眸子上也罩上了一层寒霜。

    这人,若是暮天悠真心想扶持他,日后必定在朝堂之上一路青云直上。

    留着,以后岂不是个心腹大患?

    就在气氛诡异时,周围的人纷纷有了动静,抬眸望去,只见林花掩映,有一个身穿粉红宫装的女子,与一个身着明黄锦袍的男子,正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,款款而来。

    在前开路的太监高呼一声,“皇上驾到,平乐公主驾到。”

    满园的大臣跪了一地。

    暮天悠便也拉着张言知跪下,这么久了,终于又见到了萧雨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