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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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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一早,陆忠就驾车去了城里,晌午时分才回来。

    陆小乙听见院门响,急吼吼的去开门,小丁和小庚随后跟上。

    玉兰刚做好中饭,听见响动喜滋滋的从灶房出来,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,一边上前帮忙搬筐,陆忠摆手道:“你别管啦,我一个人能行。”

    一筐肉和一筐下水,搬到后院放下。

    玉兰赶忙从锅里舀热水让陆忠洗手脸,并喊小乙小丁帮着盛饭端菜,小庚人小,主要负责拿筷子。

    陆忠脸颊搓的红红的,去前院换身干净衣服才到膳堂吃饭,坐到老位置上,看着冒尖的一碗白米饭,乐呵道:“呵!白米饭,好久没吃到了。”再看妻儿,碗里米少红薯多,赶忙把白米饭推给玉兰,“给孩子们分一分,也给我整点红薯吃,你明知道我爱吃那玩意儿。”

    玉兰斜了他一眼,把白米饭推回陆忠面前,道:“爱不爱都得吃,吃碗白米饭也这么多话。”

    小丁给陆忠夹菜,乖巧道:“爹,你就吃吧,咱家就你最辛苦。”

    “赶紧吃吧,非要孩子们都表态吗?”玉兰也催促。

    陆忠嘿嘿笑着,端碗吃起来,吃罢收拾完,陆忠才把钱袋子掏出来,跟玉兰说起卖肉的事,“咱家猪肥,膘有楼板厚了,卖起来也快。”

    陆忠把钱袋子往玉兰面前一推,玉兰便招呼孩子们过来数,陆小乙最积极,给自己分了一大堆,给小丁分少点,小庚分的最少。

    陆忠看孩子们叽叽喳喳忙数钱,心里特满足,“这都是你的功劳。”

    玉兰有些得意,“养了小一年了,不肥才怪呢!我估摸着有两百多斤吧!”

    陆忠盯着玉兰笑道:“毛重二百二十五斤,宰完光肉就一百八十多斤,留下三十斤肉和整套下水,其它全部卖光,收了两贯又二百五十文。”

    玉兰一听有二两多收入,高兴极了,瞅了一眼数钱的孩子,笑道:“这么多钱,他们能数过来吗?”

    被小瞧了,陆小乙不服道:“哼!再多钱我也数得过来!瞧,一百文一串,这样就容易多了。”

    小庚被打岔又忘记数到几了,气的嘟嘴抱怨,“你们别打扰我呀!我又忘了。”

    玉兰看他几十个铜钱反复数不清急得抓耳捞腮,噗嗤笑出声来,由着孩子们数去,跟陆忠谈起年礼的事。

    陆忠道:“你安排就是。”

    玉兰抿嘴一笑,缓缓说道:“还跟往年看齐吧!两边老人年礼都置办一样,肉十斤酒一坛,外加糖五斤茶叶两盒,点心你看着买些软和的,那筐下水赶明儿整治一桌酒菜,请爹娘二弟和弟媳过来吃一顿。”

    陆忠点头,“今年咱家收入不错,本想着给老人多备点年礼,再给你们置办几身新衣,但想着开春要买牛犊子猪崽子,只好等明年给你们补上。”

    玉兰道:“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,别赚几个小钱就买吃买穿,让村里有些人看去,还以为咱赚了多少钱呢?眼红的人一多,说出来的话就不好听了,说不定又多出几辆车跟你抢客人。”

    陆小乙把手里的一百文串好,插言道:“娘,嘴长在别人脸上,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呗,再说了,明年的事谁说得清呢?也许咱爹还看不上载客这个生意,改做其他赚钱行当去了!”陆小乙说的其他赚钱行当指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干粮生意,但是,碱土还没有到手,现在说还为时过早,而且,她上次提过干粮生意,貌似陆忠玉兰兴趣不大,她必须等到馕坑技术完全成熟,才能再次把干粮生意提上日程。

    玉兰横了陆小乙一眼,“载客生意做得好好的,换什么换?”

    陆小乙耸耸肩,继续数钱,很快,小乙和小丁都数好了,就剩小庚还在跟那几十文作斗争。

    小庚越着急越数不清,把手里的小堆铜钱推到陆小乙面前,嘟嘴道:“大姐,你帮我数数呀,这些钱老跟我过不去。”

    陆小乙摞摞袖子,假装恶狠狠道:“什么?这些钱敢跟你过不去!它活得不赖烦了,让开,看大姐怎么收拾它!”说完,朝小庚眨眨眼,十指齐开,哗啦啦把铜钱捋平,快快的数起来。

    两贯又二百五十文,一子儿不差。

    玉兰高兴的把钱收好,给陆忠拿出几百文散钱,让他下午进城去买年礼。

    等陆忠走后,玉兰便提着木桶去井边收拾猪下水,陆小乙和小丁非要跟去帮忙,玉兰只带小乙,让小丁在家照顾小庚。

    寒冬腊月,积水成冰,井水却很温和,没有臆想中刺骨的寒意,玉兰把水提到离井口稍远处,免得脏了井水被人说道。

    陆小乙摸着滑溜溜的猪肚猪肠,闻着下水腥腥的味儿,心里有些膈应,她尽量克制自己想反胃的心理。身在农家,喂猪喂鸡做家务,割麦插秧干农活,养不出一身娇滴滴的嫩肉,也塑造不出超凡脱俗的清丽气质,更别说与众不同让人倾慕的绝世容颜,她就是个普通人,前世普普通通,这世更是如此,手心有茧子,手背有冻包,脸上有皴纹,脚趾头也有冻包,即使前世的那点洁癖心理,这世她也要努力改过来。

    这时,过来一位洗腌菜的妇人,玉兰老远就打招呼:“冯嫂子,洗菜啊!”

    陆小乙也跟着喊冯婶儿。

    冯家媳妇热情的回应,把腌菜放在一旁的石板上,提溜一桶水挨着玉兰放下,见玉兰手里的猪肠,高声道:“哎哟,你家猪都宰啦?”

    “恩,再吃也那样,索性宰了省粮食。”

    “还别说,我也发现了,这猪到了腊月,再喂它也不长膘了,可不就是生生浪费粮食。”

    玉兰笑道:“我养猪也就是拖着耗着,它饿不死也肥不了,哪有嫂子能干,一年三头猪个个膘肥体壮。”

    冯家媳妇是远近闻名的养猪能手,年年从猪身上都能赚回几两银子,听玉兰夸赞她,脸上顿时笑开了花,谦虚道:“陆家妹子真会说话,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能干呀,还不都是家里孩子多帮手多,一人搭把手,咋地不咋地就把猪养肥了。”

    “嫂子不仅能干,养得儿女也是能干的。”

    冯家媳妇更高兴了,“也就外人瞧他们能干,其实啊,他们就是那野地里长的山猴子,整天追狗撵猫翻墙爬树,吵的我头疼死了,哪能跟你家几个比啊,小乙聪明能干,小丁乖巧懂事,小庚像个福娃娃特别招人疼!”

    轮到玉兰谦虚了,说了几句谦恭的话。

    陆小乙已经习惯了村里媳妇见面的常规谈话方式,先相互夸赞别人能干,然后再引申到对方儿女身上,等到相互吹捧完毕,然后进入正题:倒闲话!

    果不其然,冯家媳妇在问完猪肉价钱后,瞟一眼蹲旁边认真清洗猪肚的陆小乙,凑到玉兰耳边轻声道:“诶,听说了没?”

    玉兰懵然不知,“什么听说没?”

    冯家媳妇再次扫一眼陆小乙,用自以为很低的嗓音道:“陈四家的跟杨屠他哥搭伴过日子了。”

    陆小乙听得一清二楚,却装着没听见,埋头搓的起劲。

    “没听说。”玉兰平时不爱去打听别人家的是是非非,即使听人给她说道,她也不爱参言,顶多私下里跟陆忠说说。

    冯家媳妇继续道:“我也是听杨二嫂说的,保管错不了!那陈四家的带个儿子,年纪轻轻就守了寡,胡乱折腾两年名声也折腾坏了,如今跟杨家老大搭伴过日子,算她找对人了,杨老大有体力有身板能干活能赚钱,除了年龄大一点、面相老气点,其它哪样不比张家那个强!还有其他那些偷腥的猫猫狗狗,更是不能比!”

    玉兰呵呵笑道:“各人有各命,该是她的缘分,绕来绕去也绕不到别人家去。”

    “依我看,陈四家的肯定也看明白了,男人光靠两片嘴,说得天花乱坠有啥用,其它屁本事都没有,久了也是白搭,还不如找个实在人过日子。”

    玉兰点头,“嫂子说的是,过日子就得找老实人。”

    冯家媳妇又道:“俗话说‘宁找老不找小’,年纪大一点懂得体贴人,日子过起来才舒坦。”说完又叹道:“哎!就是不知她那水性杨花的性子,杨家老大能收拾住不?”

    玉兰道:“各有各的苦,谁家不是苦水自己咽,甜给外人看!”说完,把手里洗净的猪肠放到篮子里,问小乙道:“洗好了吗?”

    陆小乙知道她娘不愿意跟冯家媳妇谈下去,赶忙说道:“洗好了,娘,我脚冻死了,咱们赶紧回去吧!”

    玉兰笑着跟冯家媳妇说道:“嫂子洗完了吗?要不我帮你一起洗。”

    冯家媳妇就一团腌菜,早就洗完了,笑道:“不用不用,我也洗好了,孩子脚冻就赶紧回吧,我拎桶水随后就走。”

    玉兰把猪下水收拾好,跟冯家媳妇告辞,带着小乙往家走。

    一路上,玉兰都在教育小乙:“村里人多嘴杂,指不定你今天说个啥,明天就传的变了味,后天就有人找上门骂你。你可要记好了:人前说话要多种花少栽刺。”

    “多种花少栽刺?”陆小乙疑惑道。

    玉兰解释道:“种花多好看呀,说得人人心里都欢喜,栽刺尽扎人,闹得人人心里不痛快。”

    又道:“别人家怎么过日子那是别人的事,咱们听听无所谓,但不要多参言。平时跟邻里相处,多说人家的好,少说人家的坏,也不是说要一味地讨好人家,而是保持面子上的和睦。”

    陆小乙点头,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
    玉兰见她肯学,心里高兴,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许多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,陆忠把年礼买回来,一样一样拿给玉兰过目,被她夸赞,陆忠笑的特别开心。

    玉兰指着肉筐问道:“后腿和五花怎么分?”

    陆忠把五花提溜出来,反复看过,道:“给爹娘割十斤五花肉吧,他们年纪大了喜欢吃肥的。”

    玉兰把菜刀递过来,“你割吧,割完就给爹娘送过去,顺便叫他们明天过来吃中饭。”

    往西院送年礼时,小乙姐弟三人嚷嚷着要跟去。

    陆忠把年礼分给他们,陆小乙提着五斤糖,小丁提着两盒点心,小庚抱着两盒茶叶,陆忠右手抱酒坛左手提肉,乐呵呵的带孩子们去了西院。

    陆婆子笑眯眯的开门,眼里也只看见小庚,抱起孙子径直往堂屋走。

    陆忠把年礼放下,陆寿增推辞道:“送这么多干嘛,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,过日子不能这么奢,肉和糖都拿回去,给我留点茶叶点心就行。”

    陆忠笑道:“爹,这是我们该孝敬你的,你就别推辞了。”

    陆小乙和小丁也帮着劝说,陆寿增才笑着收下,询问一番肉价和毛猪价后,跟陆忠又聊了几句其他事。

    陆忠见天已黑透,把明天请吃饭的事说完,便带儿女回到东院。

    吃罢晚饭,洗漱了早早上炕,一夜无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