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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0章 【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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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霍利节的节日气氛接近尾声的时候,阿克巴的国书终于到了。随行的还有两个高大轩昂的男子,他俩都是印度教,自称是从拉杰普特跟随贾哒哈皇后出嫁的陪嫁侍卫。

    “感谢贾哒哈皇后!”夏枫朝着北方行合十礼,身后两侍卫也跟着她做。

    “夏枫大人,皇后让我们保护你,我们是两兄弟,我是哥哥叫昆撒,这是我弟弟布登。”

    弟弟布登补充道:“我们来自拉杰普特摩利家族。”

    贾哒哈难道还以为她是苏珈玛尔的人吗?派出贵族亲卫为自己护航......不管怎么说,贾哒哈皇后在阿克巴面前有话语权了,这是好事情。而且,她现在被称着皇后,夏枫由衷替她开心。

    “夏枫!”看国书的唐轩之惊唤。

    “枫儿,国书上用金粉写着你是圣君的义妹,夏枫.甘迦公主。”

    昆撒回道:“对,圣君以恒河女神的名字作大人姓。”

    夏枫心砰砰直跳:“廷臣们......”

    昆撒赶紧答道:“大人您放心,此次您是带着沙糖贸易去大明,丈夫是我莫卧儿的圣雄,您又替国家占领了海得拉巴,廷中无一人反对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...”唐轩之大笑,拍拍昆撒的肩膀:“陛下真是有情有义之人。”

    夏枫接过国书感觉好烫手,说道:“补给都齐了吧,出发。”

    他们出发,后面那条尾巴也出发,邺钻进了水中。当满载沙糖跟蚕茧的二十四条大船起锚的时候,邺也跑进了舱中。没办法,以他的身手,就算夏枫也难以发现。

    阿克巴准备的这二十四船货物,是要换回大量金银的,印度实在是太缺了。如果这一趟走得好,就会有第二趟,第三趟,统一印度将提前好几年。大明突然取消海禁,而他又得到了能臣,真是上天都在帮他啊。

    群臣对阿克巴大帝佩服不已:福星果然是福星,陛下真是目光如炬。

    现在,这位隐忍几年的圣君,终于可以开始动手收拾姬卡母子了。

    “呀,好快!”夏枫像个土老帽般惊叹道。海上行船跟河上行船完全是两个概念,而且阿克巴早已把帆改良了,速度又上了一个等级。

    “呵呵,你瞧那两个侍卫。”唐轩之笑道。

    哈哈,兄弟俩脸色都不怎么好看,弟弟好像还晕船。或许,身在内陆的他们从来没有出过海吧。

    “海豚!”夏枫指着前方喊道。

    “噗——”布登想看,动作一大,胃里就忍不住,俯在船沿使劲吐。

    唐轩之大笑:“怪说你们从德里下来多走了十几日,敢情是你们坐不惯快船。”

    昆撒心说现在好多了,刚上船时才吐得厉害:“大人请见谅,我们很快就能再次适应。”

    唐轩之挥挥手表示不在意,反正难受的又不是他。

    海上温差更大,到了晚上,不烤炉子冷得没法入睡。炭的消耗极大,他们刚刚过了孟加拉海湾,就停靠在一个无名小岛准备自己准备些炭火,木炭的存量超出了船长的估算。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,没有什么经验,唐轩之虽然归心似箭也没埋怨他。

    士兵们挖临时灶窑制火炭,夏枫和唐轩之就在岛上领略南部风光,好不惬意。三天之后,他们就把小岛转走遍了,发现有前人留下的足迹。他俩猜测,这里可能是很多商船临时停泊的地方。

    素不知,这座小岛就是姚敬隋的手下用来接迎他的地方。如今早是人去岛空,只留下些树屋石灶。

    船长是位中年人,刻板守旧,对船员的要求几近严苛。今天厨房又闹了起来,他非常生气,还失去了理智,竟然把事情汇报到了夏枫面前。

    “这...”夏枫心道:这些小事怎么闹到我这里来了。

    船长似有余怒:“大人,厨房近日总是少东西,而且少的都是大人们的吃食。上等炭火、牛奶、油茶、精饼。情况持续了好几日,却找不到凶手,我们搜过所有士兵船员的屋子,都没查出贼来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。”夏枫接口道:“你们怀疑是谁拿的?”

    船长瞟了一眼侍卫兄弟......

    后者不动声色,仿着不见。

    夏枫一锤定音:“行了,以后我跟圣雄大人的饭食,我亲手做,把炉子和食材搬到我的房间里来。”

    船长没说什么,板着脸下去了。

    晚上的时候,夏枫跟唐轩之说:“两教的高层相处并不融洽。”不然怎么下面的人敢找麻烦。

    “嗯,还有些敌视。”

    以唐轩之看来,侍卫兄弟绝不会是贼。他俩也不像是不能吃苦的纨绔子弟,吐得再厉害也没缺岗一天,多半是那个船长找碴。这种关系无法调和,只有“辛苦”他家枫儿了,好怀念叉烧羊肉面条啊。

    船队一路顺风顺水,即将进入大明海域。唐轩之在海中练功,内力又进步了,当然也晒得更黑。夏枫以为他是故意的,这样好显得他俩相配。

    船上的两人可是过得舒舒服服的,每天都要东躲西藏的邺和尚可就没这么舒坦了。他虽然有奇怪的功法,但他可不适应海上的生活,也怕冷啊。特别是没有满意的食物,每天要闻着夏枫房里传来的烤羊肉香,垂涎三尺却不得食。

    这种痛苦是极难忍奈的:那小姑娘到底用了什么香料,他隔着木板都能想象屋里的画面。她一边烤火,顺便在木炭上烤着一坨小羊肉,肉皮油滋滋的响,时而还飘出辣香味。然后就是啧吧啧吧的嚼食声,明明很细微,他听着却好不逆耳。至从她亲手做食之后,厨房里就偷不到好东西了,害得他只能亮水下咖喱饼......

    吃吃吃,吃这么多污浊的肉食,你迟早也会变污浊。

    邺口中恨着夏枫,可瞧见唐轩之穿上一件漂亮的羊皮大氅时,心中却隐隐嫉妒。一想到那些全都是夏枫吃过的山羊制成,又在心里把她狠骂了一通。裹紧了单衣在海风中继续发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就这样过了两个月,唐轩之忽然惊觉夏枫已经长到他鼻子处了。明明他也有在长嘛,却快不过她。她的功夫练起来长个,他的好像没有这功效。暗想幸好他有先见之名现在回大明,如果再等两年,说不定她赶上自己了,万一长得像很多德里女人那般高大粗壮......立在一坐堂表妹之间,是何等的突兀。

    船长从莫卧儿带来的地图早就没法用,路上买了好几份,每份在细节处虽有不同,但是大方向是对的。

    他向唐轩之秉报:大人,前面应该是濠镜。

    濠镜,也就是后世的澳门,船队将在此停泊。

    夏枫知道澳门被葡萄牙“租去”时,明代在这里是设有官府的,对他们收取税金,所以,清代以前,这里还是汉人地盘。

    一靠岸,夏枫就知道她“晚了好几步”,葡萄牙人登岸快十年了,当时她都还没穿越过来。或许,葡萄牙人早就盯上了这块地方,朝廷没有开放海禁,他们居然也取得了居住权。这里是他们以后与明朝贸易的重要港口,洋人就是目光长远,并心思诡炸。

    这么一座小村落,大明人看不上,在葡萄商人眼中却是个大香馍馍。据说当初他们演了一出戏,假装在岛屿附近沉了船,要借“贵地”晾晒货物,当地村长本着与“人为善,友邦互爱”的原则,同意了。可是他们晾啊晾的,就赖着不走了。至清代时,贿赂一翻贪官污吏,就把澳门占了去,确实有些无耻。

    幸好后面收回来了。

    目前葡萄牙人是夹起尾巴做人,人口也少,并不像百年后那般耀武扬威。既然此处有朝廷官员,不管村长还是县令,大小都算是一个官,总得去见见吧。于是,夏枫特意装扮了一翻,以莫卧尔公主的身份,向濠镜属官送去了用她名义写的国书。

    夏枫的预想的不无道理,这个县令也是葡萄牙人来了之后,大明匆匆设定派遣过来的。他拿着这封缺胳膊断腿的汉字国书久久回不过神,心说这是哪位写的,半通不通。

    他的师爷示意他翻下面:底下还有一封。”

    “哦,这个能看懂了,此人必是刚劲风流之辈,其字让人赏心悦目。”

    “老爷,前一封听说是公主本人所书。”

    县令赶紧捡起来重看,点头赞扬:“一位异族女子,竟然能知晓我大明文化,可贵。”收起信,他高声说道:“待我见过这位什么公主......”

    “磨我儿公主。”师爷翻译道。

    “嗨!”县令捏了捏山根:“他们的国家着实繁多燎眼,就称之她为印度公主吧,这个磨我儿公主,听起来也甚为不雅。待我见过印度公主,你马上代笔撰写公函发往京城。”

    什么磨我儿,这只能怪唐轩之,莫卧儿与大明素来无交集,这个读音他一直都是这样理解的。

    夏枫带着侍卫兄弟,唐轩之跟在后面,给足了公主面子。侍卫气质出众,也为他家公主长脸。

    县令老爷一见,下意识就打起了精神,不敢怠慢。对皇权的畏惧,是每个大明人的终生的执念。别国的皇室,当然也不敢轻视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老爷,那位西域公主长得可奇怪?”县令一到家,随他赴任的小妾就急不可奈地前来打听。

    “我如何知道?”

    “噫?”

    “蒙着面纱,根本看不清。”

    小妾好不失望,被老爷说教: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,有甚奇怪。

    “哈哈...”县令又大笑:“公主殿下对我们也有赏赐,瞧瞧,这是给你的。”送给家眷,当然也包括小妾。他拿出个异域情调的雕花小木盒,说道:“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小妾兴奋打开,差点抓不住盒子:“天啦,好大的珠子,四颗就装满了一盒。”

    “保管好,回去述职之时与她们分之。”

    小妾不死心,试探道:“夫人的也在这里?”还以为这都是给她的,每颗都比拇指还大,想必只一颗就能换间宅子了。

    县令随口一说:“这本来就是给夫人的。”又道:“还有沙糖,晶莹似雪。”

    次日,师爷带着两个随从追去码头的时候,印度公主已经启航。他懊悔得直跺脚,老爷的沙糖吃不着了。知道小弗朗机人高价购卖了不少,转头朝他们讨要。奸诈的商人刻意推脱,意思了一点打发他。

    师爷回府,当然少不了被县令埋怨......

    唐轩之换上汉族服饰,别有一翻味道,夏枫忍不住“使劲”瞧他。

    “枫儿,你要不要也换上?”

    夏枫摇头,还是不要啦,又不能换脸,那样太怪异。

    过了濠镜,船只就多了起来。快到泉州时,发现越来越多的洋船出没,载着从景德镇出来的瓷器。

    “真快呀,这才放开海禁一年吧。”看史书是一回事,真切感受到又是一回事。欧洲在十□□世界的崛起,并非一朝一夕突然生成......

    泉州的洋商比濠镜更多,口岸上大半都是洋人的软帆,一看就知道是远航船只。泉州港在元代可是世界第一大港,比濠镜大得不是一星半点,其热闹程度也不是濠镜可比的。虽然受倭寇和海禁影响,隐有没落之势,繁荣不比当年。

    有一点与濠镜一样,唐轩之和夏枫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。难为这些洋人还要必须学会闽南语,泉州土话比广东土话还难懂。

    陆路不如海路,泉州官员得到印度公主驾道与濠镜县令一样惊异,濠镜县令又没义务知会他们,这些官员一时手忙脚乱。有些学识浅薄的,赶紧找来异志补课。这个磨我儿公主,到底是个什么公主呀。

    还是福建都指挥使有见识,修书给泉州知事:蒙兀儿乃蒙古人所建,为表尊重,其君之妹可泛称印度公主......

    夏枫和唐轩之并不想稿得如此麻烦,只是为了拿到继续前行的官文,再次下船“接见”了一次。

    在此盘桓七天,沙糖和珍珠又少了一些,隆庆帝又收到一封福建都护府的公函。相对第一封,福建这边把印度公主介绍得更为详细,在官文的范围之内,尽可能地洋溢着欣赏之意。

    当夏枫的船队行致松江(今上海)时,皇帝终于把此事向朝臣宣布了,并召见了见唐轩之的父亲唐牧。

    唐牧,区区一营膳司所正。唐所正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皇帝召见他所为何,遂怀疑是哪里出了天大的纰漏,竟惊动了天子。

    他顶头上司的工部侍郎也是大惊,这个唐牧他倒是了解,娶的是京都大善人顾员外顾重之女。嫁女只六台嫁妆,当时还在京中市井沦为笑谈。听家里娘子讲起这事时,他笑着叹了叹:就算顾重得了员外之称,唐所正所娶也属商户女,商户女的钱财没享到,反而还掉了学士之气。

    隆庆帝睡眼惺松,在堂上眯了半小会儿,才慢悠悠地对地下惶恐疑惑的唐牧开口说道:“令子有为,当属我大明男子之楷模。”

    大明公主没嫁出一个,一个所正之子倒娶回一个异族公主,当然有为。

    唐所正战战兢兢,心道:恐怕是那逆子还活着,莫不是惹出什么大事了?

    “陛...陛下是说下官长子?”

    隆庆帝拿出那封信,示意宦官传给他:“这可是他所书?”

    唐牧接过来一看,大脑顿时缺痒,差点晕过去,真的是他儿子轩之,他真的活着?

    很明显,唐轩之的信没有寄回家,中途出了岔子,丢了还是劫了,现在谁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下官惶恐,犬子粗陋实不敢受陛下夸奖。”憋了半天,唐所正憋住这么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唐所正,你看完信再回话。”皇帝打发完他,与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吏部左侍郎张居正商谈起国事。

    唐牧鲜有机会来到朝会之上,张侍郎与皇帝谈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见,逆子的这封信让他烫手不已。翻天了翻天了,竟然给我找了个蛮子回来,还是个公主!

    他怎么不死在外面!子不教父之过,原先只当你是桀骜顽劣,没成想你竟然要毁我唐氏,孽呀。唐所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,眼眶似有泪水溢出。难道你要为父成为朝中笑柄不成?早些告知与于我,还可以将你逐出家族,如今......

    唐所正刚刚的惶恐瞬时被愤怒代替,捉着信的手战栗不已。他虽为营膳司所正,好歹也是一光洁文士,嫡子岂能娶异族女子为妻。孽子呀孽子,若你贪恋其貌,赏玩即可,何苦娶之。

    如此兴师动众地回京,世人更要说我唐氏男子专靠谋求妻子嫁妆为荣了。

    悲之,怒之。